03
所以我很理解小鱼。
父亲听到医生这么说,才算是安了心。
温少晔转过脸,正面对着我,脸上的神气劲顿时荡然无存,隔了好几秒才嗫嚅地喊了声:“姐。”
温少晔好像有点怕我,他脖子一缩,慢吞吞地朝着我走了过来。
那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我。
刚从地铁出来走了不到两百米,我就看见我那个弟弟温少晔跟在一个小年轻身后。
那个暑假,父亲的生意遭遇滑铁卢,最大的客户丢了,他全年的奖金泡汤了,整整一个月,父亲的脾气都不怎么好。
和温少晔一起走在路上,我回忆起十一岁时的事情,心里还是隐隐作痛。
那个地痞流氓估计是怕再度遭到我的毒手,急急忙忙地开溜了。
那个女人听了温少晔这话,这才眉开眼笑:“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嘛,不许吃那些油腻的东西,对身体不好。”那个女人又看了我一眼,紧接着说,“不过,这次是你姐姐带你去的,也就算了,下次可不许吃了。”
这时,班上那些姑娘说要去比较高档的新世界广场,我从回忆里醒过神,乐得随大流,反正也是打发时间。等会儿先看看她们几个的战斗力吧,要是隔了五六个小时之后战斗力还是正值的话,我就买两张连场的电影票好了,一直看到晚上九十点钟,到时候直接回家倒头就睡。
我的话自然又惹怒了父亲,他正作势要打我,却被那个女人拦住了,她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。
在把成绩单拿给父亲看之前,我犹豫了很久,终于还是选择在他心情好一点的时候才给他,可没想到,父亲看到我那惨兮兮的成绩,还是大发雷霆。
他好像也看见了我,脚步稍微缓了缓,捂着脸怕我认出来。
温少晔支支吾吾地没有说出一个字,先是看了我一眼,结果被我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了,后退了几步。
原本我是打算拽着小鱼一起去的,和_图_书她也该添几身“装备”了,要不然面对追求姚逸舟的那些前仆后继的美女,只怕战斗力会变成负数啊。要知道“人靠衣装马靠鞍”,女孩要是不懂得打扮自己,十年后就只能在家里收拾自己了。
记得当时,我从父亲手里把成绩单夺过来,就捂着脸往自己的房间里跑。温少晔正拿着玩具找我,让我教他玩,我不耐烦地用力一挥手,直接把幼小的他掀翻在地,把他的一颗牙给打掉了,吓得他哇哇大哭。
谁知我刚跟小鱼提起,让她和我一起去逛街买衣服,她就微笑着摇了摇头。于是,我的一番好意便付诸流水了。
季川就曾经对我的品味持怀疑态度,其实我也没觉得怎么样,也就是过圣诞节的时候打扮成圣诞老人,他生日的时候打扮成机器猫而已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都住在小鱼家,反正也没有人会关心我住在哪里,也没有人问我没回家会不会在街上冻死。
我转身往温少晔那边走去。
回到家的时候,那个女人见我和温少晔一起进门,有点惊讶,脸上阴晴不定。
我冷笑一声,放开手,冲着温少晔厉声呵斥:“跟我回家!”
我板着脸,抬手抓着那小流氓伸过来的手腕向后一扭,用季川教我的巧劲瞬间就把那个小流氓制服了。
其实我知道,姚逸舟就是沈小鱼的死穴。
而我的学习成绩一向不好,当时没有接到任何中学的录取通知书。这让我很纠结,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擅长学习,因为参加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拔考试就被淘汰了,实在是难堪得很。
伯父伯母对我好得那叫一个没话说,几乎每天都要问我想吃什么,然后在我和小鱼回到家的时候,就有一桌子我想吃的好吃的菜等着我,让我觉得无限幸福和温暖。
几乎是瞬间,我的脸便肿了起来。
几年来,我和季川也有吵架的时候。每次我和季川吵架,不论谁在我面前提起季川,我都一个字也不肯说。其实,每个女孩都会遇到那么一个男孩,当你想起那个男孩的时候,有欢笑也有泪水,有痛苦也有喜悦,或许,这就是青春的烦恼。
那小流氓像是对我的语气很不满,一甩他那盖住眼睛的头发,三步并成两步走上前,一脸轻佻地伸出手就要摸我的脸。
没办法,不想回家的我也只能跟着班上那些姑娘一起去了,虽然我到现在连她们的名字都分不太清。
我何尝不是一样?季川也是我的死穴。
温少晔主要还是在听那个地痞小流氓说话,一脸神往的模样。
新世界广场的衣服很贵,吊牌价都是五千起,几个姑娘逛了一圈吓得直吐舌头,只能选择转战去中高端的西单商场。
温少晔坐在父亲腿上,看着我的时候一脸欠揍的模样,我当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,只能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里,捂着火辣辣的浮肿的脸,自己生闷气。
至今为止,我还记得那一巴掌的力度,大半个夜里,我的整个脸都在火辣辣地痛,过了整整一天,脸还是浮肿的,直到第二天才消肿。
犹豫了一下,我还是决定稍微管一下这件事,再怎么说,自己也不能被他干的蠢事连累,于是扭过头让班上的那些姑娘先走。
对小鱼这样的家庭,我真的是非常羡慕,她们家的所有东西我都觉得亲切,就连他们家的碗筷我看着都亲切。
其实我会的也就那么几招而已,如果他想继续留下来的话,我倒是不乐意拿他练手。
我当时真有点怕了,不知道温少晔究竟是不是被我打得内出血了。
我瞧见温少晔退了几步又走回来,知道这小子是想走又不敢走,冷笑了一声,怒喝道:“温少晔!你给我过来!”
很快到了周末,我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,随意地看朋友圈的时候,发现班上几个姑娘组织逛街,我便加入了她们的队伍。
那个女人飞也似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,抱着温少晔又是一通狂哭,好像我拿他们娘俩怎么了似的。再加上家里的保姆一通大惊小怪地乱喊,那个女人便抱着温少晔对着我父亲哭着大喊:“都是你,老惯着她胡闹!你看看她,简直就像个没人管的野丫头!在家里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欺负少晔,指不定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怎么欺负少晔呢!”
那年我只有十一岁,温少晔五岁,他正是淘气的时候。
那是一个夏天,也是我从小学升到中学的暑假——其实,那个暑假,我有点怕父亲会不让我上学,把我轰出家门。
哼!我温雅岂是他这种地痞流氓可以随意欺辱得了的?我男朋友好歹也是练跆拳道的,我好歹也会几招防身术吧。
温少晔好像是知道被我抓住了把柄,他站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敢说。
温少晔看了我一眼,赶忙小声说:“妈,姐姐带我去西单玩了一会儿,带我去吃了比萨。”
温少晔怯懦地看了我一眼,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。
小流氓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,声音比哭还难听:“女侠,女侠,饶了我吧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。”
我见温少晔这副没出息的模样,也不知道这个地痞小流氓在教他什么坏事,忍不住皱起眉头,高声厉喝:“温少晔,你过来!”
我四下打量了一番,父亲好像没有回家,只有那个女人和她的那些亲戚在。
当时医院我也跟着去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:“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?少晔,你跟姐姐去哪里玩了?跟妈妈说一说,你们去吃什么好吃的了?去哪里玩了些什么?”
我冷哼了一声,继续吓唬他:“下次要是让我再看见你和这些人在一起,我就打断你的腿!”
温少晔可是父亲心头最宠爱的宝贝,他听见温少晔的哭声,飞快地跑了过来,扶起倒在地上的温少晔,抬手又给了我另一边脸一个巴掌。
可那个女人硬要带温少晔去做什么CT检查,看看温少晔有没有受内伤。
温少晔和我相隔不远,没多久我就和他照上了面。
我拽着温少晔的衣领,问:“你这都跟什么人在一起啊?你交朋友还有没有底线?”
每天晚上,我都和小鱼聊一些有的没的,最多的时候是回忆以前的岁月。不管我说什么话题小鱼都兴趣盎然,只是,每次说到姚逸舟的时候,她就像变成了哑巴,缩在一旁一言不发。
在他五岁的时候,我真的打过他一次,结果把他的一颗牙打掉了。从那天起,温少晔就特别怕我。估计在他眼里,我是一个情绪特别不稳定的姐姐,是个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的坏姐姐吧……
原本我以为,父亲还会像以前那样批评几句就算了,那么,我硬着头皮听着,不反驳他也就是了,等到他让我上中学之后,我再连本带利讨回来,可是,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,我那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样子惹怒了父亲,他抬起手照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。
温少晔瞪大双眼,害怕地摇了摇头,仍然是不敢说一句话。
我估摸着她是因为那些亲戚才对我这么客气,像她这样虚情假意的客气,我才不愿意理会。
我冷哼一声,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:“你看好温少晔,最好让他离我远一点。”
可我是吃素的吗?他温少晔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长这么大了,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?
我看着温少晔那副低头哈腰的模样,顿时便觉得不爽。
那个女人见我半晌不说话,瞪大了双眼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温少晔。
那个小年轻穿得非常非主流,头发也是非主流洗剪吹造型。他侧着头不知道在跟温少晔说些什么,温少晔在一旁直点头,一副以那个地痞小流氓马首是瞻的样子。
我倒是无所谓,不用每天看着那个女人的臭脸,心情愉快得很,就连饭都能吃完一整碗。
其实,我知道温少晔怕我。
我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,她无非就是想借着我不小心打了温少晔一下的事情,弄出点动静来,否则她怕是担不起狐狸精的名号。可我偏偏就是不如她的意,便在一旁煽风点火:“还是去检查清楚了好,省得他的宝贝儿子以后有什么问题,又要赖我。”
我原本还打算继续吓唬他,见他胆战心惊的,连一个字也不敢说,只能算了。
记得到家的时候,我的腿都快断了,我刚打开家门,却看见父亲和那个女人在客厅里喂温少晔吃水果的情景。
我那会儿就已经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,见温少晔没事,便转身离开了医院——反正也没人管我,我就那样慢悠悠地走回了家。
我估计,他是怕我把他和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的事情告诉那个女人。
我尝试着问了她这么多次,她都是装成没听到一样一句话不说,身为她的好朋友,我也只能选择沉默。但我还是默默地下定了决心,只要有撮合她和姚逸舟的机会,我一定不会放过,一定不会允许沈小鱼不幸福。
其实,我对买衣服、买鞋子、买包之类的没有什么经验,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,一般只是很随意地在街上乱逛,要是看到适合自己的,就会买下。
想到这些往事,我不由得笑起来。
小流氓估计也是虚张声势,是个没有实际练习过的家伙,我这一招简单的防身术便令他连连叫痛。
后来,我只记得自己几乎是后半夜才睡着,早上起来,脸上尽是半干的泪痕。
那个女人的哭闹令父亲有些手足无措,他只能抱着哇哇大哭的温少晔去医院。
那个地痞小流氓见我挡在他们身前,把手放在嘴里响亮地吹了声口哨,然后语气轻佻地对温少晔说:“这妞是谁啊?不错嘛!给哥介绍介绍?”
结果,医生一脸淡然地说:“孩子没啥事,就是有颗牙掉了,他现在是换牙的年纪。”